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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IALOGUE006
Nic Ho何歷

Moulding Imagination into Lives by Animation 動畫是以想像捏出生命

    Interviewed by Hoi + Ringo + CharlizeEdited by Micah + Joyce + Wilson + CharlizePhotos by Matthew + Sharon + Alex KN = KONGNERNH = Nic Ho

太古之初,天地孕育出一位創世女神,名為女媧。她按照自己的模樣,抓起一把黃土,捏出一個又一個小泥人。隨後她對著泥人吹了一口氣,泥人便動了起來。泥為形體,氣為靈魂,在華夏文化裡頭,流傳著這樣的一個故事。 然而,這個故事對於 Intoxic Studio 主理人 Nic Ho 何歷卻並不陌生。作為一位動畫導演,他深信動畫製作的本質是給予其角色生命的過程。無論是他早年創作的那套探討欺凌議題的動畫 ——《觀照》,或是那套探討子女成長的動畫 ——《搭棚師傅》,以至近年他以《山海經》為藍本創作的《山海歷險》,他都抱持著同樣的想法:只有活生生的角色,才使動畫成為動畫。因為在 Nic 創作動畫的過程中,他就如女媧一樣,除了用畫筆捏出一個又一個栩栩如生的形體,他亦負責賦予角色生命,使他們動起來。而為角色帶來靈魂的那一口氣,正正是源自他的想像力。 我們這次來到 Intoxic Studio,跟 Nic 談談他在香港創作動畫的經歷,聽聽他做動畫的原意,以及聊一聊他對香港動畫發展的未來想像。

KN Hello Nic,好久不見。

NH 好久不見。

KN 上一次我們見面的時候,已經是新年的時候了。

NH 對,當時是那次新年市集,很感謝你們前來探望我們。

KN 不用客氣。不過說起來,我都未曾問過有關你上次市集的情況。

NH 沒有蝕錢,還賺了一點點,算很好了(笑)。不過以第一次擺市集來說,我覺得在預備貨物數量方面可以再準確一點。

KN 那你的感覺如何?

NH 我覺得很有趣。因為過往我們只是很被動在 YouTube 分享我們的作品,但這次是我們第一次擺市集,第一次主動接觸大家。所以能跟大家分享及交流,這些體驗都很不錯。

KN 這對於動畫製作者來說,算是一種新方向去宣傳自己的創作吧?

NH 都可以這樣說。

KN 作為一位動畫導演,那時你又要搞市集,又要落手畫動畫,工作量應該很大吧,而且聽刀仔(Knifeson Yu)說,做動畫是一種漫長的創作,我比較好奇你是怎樣安排你的日常時間表,例如你是如何平衡你的工作與生活呢?

NH 其實都幾普通(笑)。我跟一般人都差不多,放工回家之後,都已經不太想動腦筋,也不想再接觸關於動畫的事情。有時我會跟朋友打機,因為打機是現在最容易與身邊朋友接觸的途徑,特別是現在大家都少了 Gathering、出街食飯,或者 Camping ,所以有時間的話,我就會同朋友打機聯誼一下。

KN 打什麼機(笑)?

NH 玩 Overwatch(鬥陣特攻)!

KN 跟朋友一起玩這個遊戲應該很有趣(笑)。

NH 對啊,不過玩遊戲都不是重點,主要是有個地方可以讓大家傾吓偈。而通常差不多要睡但仍未有睡意的時候,我就會選擇看電影,或者看書。不過可能會令你意想不到的是,我其實好少會看動畫(笑)。因為看動畫會令到我覺得有壓力,會令我思考為什麼其他人可以做到這樣。

KN 這可算是職業病了吧(笑)?真的不會看嗎?

NH 雖說很少看(笑),但最近都有看一套叫《國王排名》的動畫。

KN 這套動畫我也有看,早前這套動畫還牽起過一個熱潮,大家都覺得他那故事設定十分有趣,也很感人。不過我反而想知道,對於動畫製作者的你來說,這套動畫的吸引之處是什麼呢?

NH 對,有好多人看完這套動畫之後都中意動畫中的主角,亦覺得好容易代入到主角的情緒之中。而我就覺得這套動畫的表現方式和人物表情都做得好出色,因為這套動畫的主角是一位聾啞人士,所以不能以對白去表現這位主角的所思所想,只能靠動畫師所畫的表情和動作去表達主角的想法與感受。對於我們這些動畫師而言,這套動畫有好多值得參考的地方。

KN 這的確是對動畫師的考驗呢。不過作為動畫製作者,畫功很重要,都要經過長期鍛鍊。那我就想知道,同樣作為動畫製作者的你,是從何開始接觸畫畫的呢?

NH 自小就開始了,小學時我阿媽就帶我去畫班學畫畫。而當時我除了畫畫之外,就沒有其他專長,所以去到中學的時候,我就選了修讀美術。在中學畢業後,就去了讀 Poly U(香港理工大學)的 High Dip —— Multi-Media Design。

KN 就是因為選了修讀 Multi-Media Design,才使你產生了畫動畫的想法嗎?

NH 也不全是的,其實做動畫的想法都是源於某次機緣巧合之下產生的。我在讀 High Dip 期間,加入了學校的 Music Society,在音樂會中認識了一班 Band 友,而他們希望做一條 MV。不過由於當時我性格比較內向,又不太喜歡與人溝通,我就不太希望幫他們拍真人 MV,所以到最後我就幫他們製作了一條動畫 MV 啦。而當我將作品交給 Tutor 看的時候,他們就說:「哇幾靚喎,但我唔知你想表達啲咩。」那時候我發現我忽略了一件好重要的事情,就是我不知道如何透過畫面說故事。雖然我讀過好多不同的 Design 課程,也接觸過好多不同的 Software ,以及懂得使用整個 Adobe 都好,我始終不知道可以如何好好利用這些 Software 去講故事。不過就從那次開始,我就開始嘗試用動畫來說我想說的故事。

KN 雖說是因為機緣巧合才使你走上這條動畫之路,但我想你在小時候也應該有接觸動畫吧?

NH 有啊,當時都會在放學後回家看動畫。

KN 是在兒童節目中間播的那些動畫嗎?

NH 對,我相信在香港,大部分小朋友都是這樣接觸動畫的!還記得當時我年紀還少,阿媽會要求我做完功課之後,才能看電視。加上有一段時間,我成績不斷落後,家人就更為緊張。所以在星期一到星期五播放的動畫,我也只能斷斷續續地追看,有一些動畫的故事情節,我是完全跟不上。反而在星期六、日,這些不用做功課的日子,我就能很安心去追看不同動畫。像《男兒當入樽》或《EVA》等動畫,我就能完完整整地看完。

KN 既然你從以前到現在都看過不少動畫,那麼有沒有一些動畫製作者是你一直以來都很敬佩的?

NH 我會說是宮崎駿,雖然宮崎駿做的作品不完全是我的口味,但我都會想像他一樣。為什麼我會這樣說呢?首先我不想自己太早死(笑)。因為好多做動畫好勁的人都好早死,我想是他們真的是做得太過辛苦啦。好似今敏咁,他是一位很厲害的天才動畫家,但他早死,我真的不想像他那樣。其次就是有好多做動畫的人太過沉溺在自己的世界,之後又很難走得返出來。例如庵野秀明,他又是一位天才,但你看著他又會覺得他好像不算好開心,好似好憂鬱的感覺,我又不想這樣。我覺得宮崎駿是一位對動畫好執著、好偏執的人,而正因為這種偏執,他才做到好的作品。直到現在他也還沒有停下腳步,我相信是來自他對動畫的熱愛,我可以感受到佢好 Enjoy 在畫動畫這件事上面。而我亦都希望、相信自己可以好似佢咁,好享受畫動畫, 能夠一直畫落去,直到死為止。

KN 那有沒有一些特質是你想從宮崎駿身上學習到呢?

NH 我好想像他一樣能夠好好享受當下。在工作的時候他會好專心、好專注,對動畫的要求亦都好高,所以有時會因為做得不夠好而發脾氣、發忟憎。但他沒有將這些負面情緒帶到工作以外的地方,你可能會見到他對小朋友、小動物或者花花草草的時候會笑得很開心。你會感受到他好享受每一個當下的時刻,不會將工作的煩惱帶到工作以外的地方,我覺得這種生活是舒服的。

KN 那撇開動畫製作者而單論作品,有沒有一套動畫會被你視為創作的靈感,是對你現時的創作帶來深遠影響的作品?

NH 我想最近最能影響到我的動畫,應該是《Rick and Morty》 吧。

KN 我也猜會不會是《Rick and Morty》(笑),你喜歡這套動畫的哪些方面?

NH 我覺得《Rick and Morty》有著一種簡單的畫風,這種不太精細且不太華麗的畫面,可以給讀者更大的想像空間。例如《Rick and Morty》經常都會用一些簡單的畫面去講述一些深層次的議題,這種反差於我而言是十分吸引的,所以這種做法就很影響到我之後的創作了。

KN 講到你的創作,我想知道,現在的你最想做一套怎樣的動畫?

NH 我最想做的是一套可以陪伴小朋友長大的動畫,一套當小朋友長大後仍然會回味細看的動畫。我希望可以讓動畫中的角色跟觀眾成為「朋友」,大家可以一齊成長,一齊度過某些歲月,無論是開心與否。我希望在大家回憶裡,會有一套動畫一直陪住大家,一直是朋友之間的話題。

KN 這個想法幾有趣,你有沒有這樣的一個動畫「朋友」?

NH 我會說是巴斯光年吧。我從小時候就已經好喜歡他。記得巴斯光年在反斗奇兵(Toy Story)亮相,他是從一個太空船玩具包裝盒中走出來,然後他一臉生怕自己缺氧的模樣,不斷深呼吸⋯⋯ 當時我就覺得:「哇,呢個角色好搞笑」。他是一個英雄,但又有點傻傻哋的個性。而直到現在,我見到巴斯光年的產品都會買(笑)。

KN 我相信有不少看過反斗奇兵的人,都會中意巴斯光年。

NH 我覺得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巴斯光年是胡迪最好的朋友。有時候我們未必會中意主角,但有機會中意第二主角。因為通常第二主角都是主角的好朋友,經常都對主角不離不棄,而我所創作的《山海歷險》亦是一樣。以我所知,大家都中意神石多過米漿,可能就是這種對朋友不離不棄的精神吸引到觀眾吧。

KN 我記得《山海歷險》有一句對白:「每個人都需要一粒神石」。這句對白為我留下深刻的印象,我想你應該就是訴說著這樣的一種對同伴不離不棄的意思吧?

NH 無錯,我想表達的是每個人都需要有一個同伴。而同伴是真正了解你的人,他們會對你不離不棄,在任何時候都會陪伴你一齊過。我覺得這樣的關係好重要。所以我都很喜歡這句對白。

KN 雖說是同伴,但我有一種感覺,無論是米漿和神石,他們都很像你。

NH 可以這樣說。我會說神石是代表我成熟的一面,而米漿就是我童真的一面。

KN 這可是一種相當矛盾的特質,但我們每個人有時都會有這一種矛盾存在於我們的內心。

NH 對啊,我覺得人會慢慢長大,慢慢變得成熟,但很多時我們對生活的感覺就變得好麻木。就像是成為大人的我們,因為各樣的包袱,使「快樂」這件事變得更為複雜。而我就覺得,越是能保留多一點童真,就能保留多一點快樂。

KN 童真的確是好重要,而成長的過程就像是把「童真」兌換成「成熟」,但我們經常都沒有想過,在過程中我們一直以來珍而重之的快樂會隨之而流失。

NH 對。有時候,成熟的一面和童真的一面都會不停在我的腦海裡交戰。

KN 這會不會是你的創作從一開始的《觀照》和《搭棚工人》,到現在的《山海歷險》都用上了代表「童趣」的卡通畫風作為作品風格的原因?

NH 實不相瞞,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對比起其他動畫師來說,我覺得自己在畫畫方面算不上好厲害(笑)。我好難畫到太複雜的畫,我會較擅長畫簡單畫風的作品。雖然角色造型和畫風看似簡單,但我好執著於動畫角色的演技或者說故事的方法。後來慢慢發現,原來簡單的風格是可以營造出一個想像空間比較大的世界,所以我才開始確立了這種風格。而在創作《山海歷險》的時候,我都有在想一些問題,例如「我哋係香港創作人嘅身份,其實應該創作一部點樣嘅動畫?」或是「如果係講風格嘅話,其實有無一樣叫做香港風格,香港 Style 嘅動畫?」但最後我發現,動畫跟好多香港文化一樣,沒有一個根深蒂固的風格,反倒是從中西不同文化之中撞出來的,所以在創作山海歷險的時候我就決定,嘗試用歐美卡通的畫風來呈現一個東方的故事。而在我眼中,中西之間撞出來的風格就是香港的 Style 。

KN 那你選擇《山海經》作為《山海歷險》的創作藍本,箇中有沒有一些特別的原因?

NH 我記得大概是在兩、三年前,有一次我行經一間相熟的書店時,發現書店入面多了好多關於《山海經》的書。好奇心之下,我就揀了其中一本來看。慢慢我就被書入面的怪獸所吸引,因為這些怪獸真是太奇怪。例如會有一隻怪獸的上身有好幾個人頭,但下身是老虎的軀幹。這些怪獸,就算是外國的創作者也未必想像得到。後來我就會想:「哇,如果呢隻嘢郁咗會係點嘅呢?」或者「呢隻嘢喺現實生活之中存在又會係點嘅呢?」就是這樣,一個關於《山海經》的動畫構思就出現了。其實一開始我也只想發掘關於這些怪獸的故事,但當我開始研究《山海經》的世界時就發現,這些怪獸是沒有一個完整的故事。當初也只是一班古代的探險家將他們的所見所聞記錄下來,或者嘗試畫下來。然則,我覺得沒有一個完整的故事,反倒能讓我有一個更大的空間去思考這些怪獸背後的故事。

KN 認識了你都有一段時間,也看過了你不少的作品,我都能夠感受到你真的十分執著於如何可以好好說故事。我倒是想知道,作為動畫導演,你是不是與電影導演一樣,也會包攬整套動畫的故事走向以及規劃等等的發展方向?

NH 我相信不同的動畫導演都會有不同的做法,但如果以我為例的話,通常我會先想好故事的內容。以《山海歷險》為例,起初我要想清楚《山海歷險》的世界是一個怎樣的地方,在這個世界入面有什麼文化,在這裡的人又是如何生活。我先要在腦海中遊歷一次這個地方,然後我就會想「角色的性格是怎樣」、「他背後有沒有一些故事才令他有這個性格」或是「他在故事中與不同的角色又有什麼互動」之類,這些都是我作為動畫導演一開始要做的事情。

KN 動畫導演要處理的部分實在很繁複,而做一套動畫亦需要很多人的參與。那你是如何讓他們明白你構想的世界是怎樣,即是如何確保他們能表現到你想像的那個世界?

NH 這個就真的好像真人導演那樣,要跟演員溝通,不過動畫導演就是跟動畫師溝通。首先,我要很清楚我自己所構思的世界是怎樣,才能跟動畫師溝通,讓他們明白這個故事想表達什麼、角色的心情是怎樣、角色所面對的是甚麼難題等等。這些都有助動畫師更了解動畫導演所構思的世界,這樣才有一個較為傳神的情景出現。除了要跟動畫師溝通之外,還有要跟做音樂和做聲音等等的創作者協調。作為動畫導演,跟不同崗位的人溝通,讓他們了解你的想法,我相信這是很重要的。

KN 動畫導演的確是一套動畫中不可或缺的人物。你會怎樣形容動畫導演這個角色?

NH 我會形容動畫導演就是那一套動畫世界的神。在動畫世界起始時,所有東西都是「零」,是虛構的,沒有任何東西是真正存在的。而動畫導演的工作就是要將這個「零」變成一個實實在在的世界。如果誇張地形容,我認為動畫導演就像神一樣,以動畫創造出一個新的世界,創造出不同的角色以及不同的故事。

KN 聽起來的確有神的感覺(笑)。不過「動畫」這兩個字對於他們或大眾來說都有著不同的演譯,但對你而言,你又會覺得動畫是怎樣的一回事?

NH 動畫我覺得可以分開廣義和狹義。廣義去講動畫呢,一般來說就是一個識得郁的 Image,就可以算是動畫。但如果是狹義或者我自己比較 Buy 的說法就是:做動畫其實是一個給予生命的過程。什麼為之給予生命呢,其實就是要有 Character,我覺得 Character 好重要,不論是一個人、一隻動物,甚至乎是一件死物、一隻杯,都可以是動畫入面的一個 Character。但我身旁都有一隻杯,動畫入面又有一隻杯,怎樣先為之是一個 Character 呢?就是觀眾看到這隻杯的時候,它是要有自由意志存在,即是它會懂得思考,懂得做決定,這樣才是一個 Character。當它去做一個行為、做一個決定,就代表著有故事發生,所以 Character 和故事之間是緊扣著的。對我來說,其實動畫就是這樣的一種東西。就好似我之前所講,動畫創作者在動畫入面就好似一個神,做動畫的過程就好像在給予生命。

KN 雖然動畫創作者在動畫入面是神,但現實中也都只是一個普通人。特別是在香港,現實是單靠創作是很難生活下去。你覺得在香港做動畫的付出與回報是否不成正比?

NH 如果你只是問我個人的話,我會話是成正比的。但我覺得可能只是我好彩,有更多人的付出與回報是真的不成正比的。但我相信原因可能是暫時的,因為大家對動畫的需求還未有那麼大。情況就類似是,當好多人都開珍珠奶茶舖,但可能其實中意飲珍珠奶茶的人未有那麼多⋯⋯ 變相即使他好畀心機去做,好畀心機去經營,但都未必會有一個好合理的回報。

KN 說到回報,我知道很多香港的動畫創作者都要接一些商業工作來維持生計,那麼香港的動畫創作者大概會有什麼類型的商業發展機會?

NH 大部分的商業 Job 都是廣告類,但現在對比起我剛畢業出來謀生的時侯,會少了一些電視廣告,反而多了一些 Youtube 廣告,或者是大家平時上網睇片時會彈出來的那類型廣告。雖然是少了電視廣告的 Job,但大家平時見到的電視廣告主要都是香港動畫師做的。他們好多時都會判出去給 Studio 或者 Freelance 做,不過這些廣告未必會有一個創作者 Credit,所以你就不知道是誰的作品,但其實都是我們圈內人做的。

KN 不過作為創作者,我想動畫創作者也跟其他範疇的創作者一樣,很多時都會在自由創作與商業創作中掙扎。

NH 對啊,如何平衡商業創作與自己的創作,是做動畫創作者的一個最難的課題。近年來,我做自己的創作比例上會比做商業創作為多。但一開始我自己走出來成立公司的時候,都有放多一些心機和時間去做商業創作。那一段時間最主要是我要建立好成間公司,希望日後公司可以成長到有自給自足的能力。之後,因為我有個最好的 Producer(笑)幫忙照顧公司,所以可以令我有個空間,不需要放太多心機去做公司的商業 Job,可以抽多點時間去做自己喜歡的創作。

KN 那倘若遇上兩難局面,在做自己的創作同時又有商業 Job 要完成,你會如何取捨?

NH 我會選擇做商業 Job 先。商業 Job 你需要與其他人交代,如果你甩拖的話,對方就不會再找你,就是這麼簡單。所以我一定要完成其他人的工作先,自己的創作做不好,你不會不再做,對吧?但這些情況是我發脾氣發得最多的原因,我會覺得:「啊,我自己重有好多嘢未做,但重要做人哋個啲嘢!」所以這些情況經常令到我做創作時會發脾氣,我知道這是不太好,但都沒辦法。發完脾氣,消了啖氣之後,始終都是要完成其他人的工作。

KN 我相信你只是需要一個抒發途徑,當發洩之後你就能重整自己心情,繼續創作吧。

NH 對啊!同埋個情緒不只做商業創作才會有,有時做自己的創作都會經常做到好忟,或者都會令自己的情緒好波動。但有趣的是,我不知道我自己原來有一個技能呢,就是做完個創作之後,我只會記得自己開心的時刻。因為我問返其他人的時候,他們會話我當時做到黐晒線、脾氣又差。但這些畫面我一個都記不起⋯⋯ 我反而會覺得幾好,幾輕鬆喎(笑)。

KN 這是一個很好的技能,不過都辛苦身邊的同伴吧(笑)。特別是現在 Intoxic Studio 就只有你和 Ivana(Ivana Lai)。不過我聽刀仔講過,Intoxic Studio 當初不只是得你哋兩個。

NH 對啊,當初 Intoxic Studio 是跟讀書時認識的六位同學一齊開的。當時我們一畢業出來之後就開了這間公司,公司名也不是我改的,是其他 Partner 改的。當時我們查了 Intoxic 這個字之後,就發現是解作「陶醉」Intoxicated,即是好陶醉或者有類似上癮的感覺。於我們而言,做動畫是一樣十分陶醉、十分上癮的事,所以就把公司的名字改成 Intoxic。不過過了大概兩年之後,大家大致上都找到自己未來要行的方向,好似刀仔咁,她就選擇了去外國生活。另外有些 Partner 就有自己的 Brand 或者 IP ,或者有人就轉去做 Game,所以留下來的就是我和 Ivana 兩個,繼續主理 Intoxic 這間公司。

KN 經歷過不少事的你們,可算是香港動畫界的中生代了。那你會怎樣審視現階段的自己,以及對未來有什麼想像?

NH 我覺得將來應該可以行得更遠。我認為整個動畫圈,整個動畫行業會一齊繼續行上去。為什麼我會有這個想法呢?因為我自己相信「動畫」這件事情,對大家而言應該會越來越重要。現實與虛擬之間的界線開始變得越來越模糊。好多時,特別是面對生活上各樣的事情,我們都需要一個空間,都需要一個地方去唞一唞氣。或者就算我們個人的身體不能去旅行也好,我們的思想都要去一去旅行。而這件事情就正正發揮了動畫的作用 —— 帶你進入另一個世界。因此我覺得動畫是可以爬得更遠,超越我們的想像,亦都是這個原因,我會覺得我們之後亦能走得更遠。

KN 市場上本來未有那麼多人想到動畫的可能性,但疫情後可能會比較好,開始有人慢慢感受到動畫的發展空間。

NH 對啊,我覺得近年是好了好多,特別是大家開始珍惜我們的文化和創作。而動畫人近年來亦都明白到自己的位置和重要性,變相會有一個比較雙向一點的關係,所以近兩年的情況我覺得是好了好多。

KN 就像是你在 Instagram 上的《山海歷險》新發展方向,這種雙向關係使觀眾可以選擇結局的方向。

NH 對啊,這就是特別之處。我會在 Instagram 開放投票的選項,讓觀眾決定下一集故事的發展。

KN 反應如何?

NH 我自己覺得反應算是不錯,有很多觀眾也會參與在我們的創作之中。這個方向的好處是,一來我可以跟觀眾有所互動;二來我覺得將作品放在 Instagram 上的自由度很大。我不用擔心我的作品能不能展出,也不用擔心用了別人的東西。就算用了也只是將我的作品下架,對我來說根本沒所謂。就是因為這些原因,令我慢慢享受製作《山海歷險》的影片。

KN 讓觀眾投票決定故事發展時,你通常會給大家兩個選擇。如果投票結果和你預想中的發展不一樣的時候,你覺得這樣的方向為你帶來了什麼的啟發?

NH 如果觀眾所選擇的路線和我不一樣的話,我其實就可以跳出創作的框架,做一些平時我沒有機會做的事,對我來說其實是更有趣的呢。

KN 這就是與觀眾互動的好處吧。不過在 Instagram 上進行這個計劃時,有沒有遇到什麼困難?

NH 有啊。一來因為我要先等觀眾選擇好方向之後,我才能開始構思之後的故事發展,變相令到我要在一個有限的時間入面去完成我的作品。二來這次觀眾是在 Instagram 上觀看我們的作品,而 Instagram 上看影片有一個機制,就是影片播放十秒後,觀眾要按 Continue Watching 才可以繼續觀看,變相我要用一開始那十秒去吸引人繼續睇落去。

KN 的確,Social Media 的形式會影響敘事的結構。

NH 是啊,但我覺得⋯⋯ 雖然在這個平台上會有一些局限,但如果能夠扭轉講故事的形式的話,我相信在 Social Media 展示自己的作品仍然是可行的。

KN 那這次在 Instagram 上公佈的作品中,你是如何構思故事以及獲取靈感的?

NH 我是從社會上發生的事情中獲取靈感的。例如變喪屍、病毒這類奇幻的題材,大家都好容易 Get 到是與現在的疫情相關。這就是奇幻故事的好玩之處,就是與現實相關,但又不是以沉悶、寫實的方式去講。變相令觀眾可以從一個抽離的角度去審視現實所發生的事情。

KN  這個計劃無疑是會增加了你的工作量吧!看到你的作品,我的肝也悲鳴了起來。你自己會不會偶有不適或者有一些職業病?

NH 會啊,雖然身體不算有什麼問題,但作息都不太定時。我想不只是做動畫會這樣,你們都會這樣吧,這些是沒有辦法的(笑)。

KN 做任何文化創作都需要有這種犧牲吧(笑)。

NH 對啊。好多人捱不住都選擇了離開這一行,或者離開香港到外地創作。

KN 面對著這些情況下,如果有人話想入動畫這一行,你會不會有甚麼想勸勉他們?

NH 我覺得我不需要講太多,夠中意的話,無論我講什麼他們都會做。如果他們未夠中意的話,亦都會好快離開。所以我覺得,如果你是中意的話,請相信自己,相信自己是可以做得到就可以了。